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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文苑】煤油灯的记忆

时间:2021-12-06 14:44  作者:源自:区教体局

有一次到白河县“三苦”精神教育基地参观学习,我瞬间被陈列室里的一些老物件深深吸引住了:那是一些形状、大小不一的煤油灯,它们静静地躺在陈列柜里,无声地叙述着过去的故事……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在山村里长大的人,煤油灯伴随了我整个的童年时代,那是我生命记忆中永远都难以磨灭的记忆。“电灯电话,楼上楼下!”这是我们在童年里听过的最美好词语,老人们说,实现了上述理想,我们离共产主义生活就不远了!电灯、电话和楼房,对于当年的我们来说,几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一盏盏触手可得的煤油灯对我们而言,显得却是那样的真实而亲切。

当太阳收走了它的最后一丝余晖,等到各家各户的房顶炊烟渐渐消散了,乡村的夜晚也就真正来临了。山村除了远处不时传来的三两声狗叫,和鸡归鸡笼的响动,已是万籁俱寂。这时在一户户人家的窗棂上,陆陆续续地透出一片片昏暗的灯光来,愈发衬托出山村的宁静。喧嚣热闹了一天的乡村似乎停滞了下来,此时,辛苦了一整天的一家老小们在一间屋子里安静地坐下来了,他们吃着简陋的夜饭,享受着一家人团圆的天伦之乐。大人们悠然自得地说起当天的农活儿,孩子们则绘声绘色地讲起发生在学校里的那些有趣事儿。一只看门狗温顺地躺在小孩子的脚下,不时地捡起主人扔下的一个骨头,抑或是苕皮,锅渣,讨好似地摇着尾巴;而另一只惹人怜爱的顽皮小猫,为了证明它的存在,或不断地从一个人身上跳到另一个人身上去,或跳到饭桌上,发出“喵喵喵”叫声,让人不由得要去抚摸抚摸它。

山村的晚餐很简约,不一会儿便结束了。为了省下一点煤油钱,锅碗瓢盆收拾停当后,一家人又聚到了一起。男人们拿出烟袋,把烟斗里的烟叶塞得满满的,享受着“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的安逸。女同志要么抽空纳起鞋底,补衣服,做起针线来,要么剁起猪草来。孩子们拿出课本和作业本,他们要在父母眼皮底下完成家庭作业,尽管他们的父母绝大多数都不懂这些作业,也辅导不了孩子,但是他们坚定地认为孩子要听老师的话,按时完成作业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儿。孩子们三下五除二便完成了作业,他们迅速地取出借来的小人书,在煤油灯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尽管灯光很微弱,但是书里的人物形象呼之欲出,他们完全沉浸在故事里面了,有时候甚至不小心让煤油灯火烧了头发,滋滋作响,也是迅速逃离,用手抓灭,不为所动。薄薄的一本小人书,有图有文字,也不知道翻了多少遍,就是舍不得放下。大人们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动了怒,亲自起来熄了灯,直呼孩子不懂事,夜里熬油点灯是不知煤油贵,不知过日子的艰辛。孩子们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就随便擦把脸,急匆匆往学校赶。到了学校,同学们望着他们一个个哑然失笑,原来他们鼻孔里黑黑的,全是被煤油灯熏的。

“麻油灯呵还吱吱地响啊,点的还是那么丁点亮!”每当唱起这首歌时,总是让人在怀旧中有点鼻子发酸的感觉,煤油灯和麻油灯大概是孪生弟兄,都让人难以忘怀。煤油灯的制作很简单,找来一个用过的墨水瓶,用锥子在盖子上钻个小眼儿,再用一小块铁皮卷个小卷卷,找来一个棉花搓成的灯芯儿,从做好的铁皮卷里穿过去,然后再把穿有灯芯的铁皮卷钻过那个已经钻有小眼的墨水瓶盖子,在瓶子里盛上煤油,用煤油把灯芯也浸湿,再盖上瓶盖,一个简陋的煤油灯便做成了。用火柴点燃灯芯,起初灯光微弱而几欲熄灭,但是随着墨水瓶里的煤油在燃烧中而被吸收,灯光渐渐丰实亮堂了起来,一间屋子很快就被昏黄的灯光塞得满满的。我看着自己亲手“播种下”的灯光,吮吸着煤油特有芳香,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原来我也可以做煤油灯,我也可以为大家带来光明!

有一天我从学校回家较晚,我有幸看到了老师办公室里的煤油灯,这让我惊奇不已。我发现老师们使用的煤油灯是带有灯罩的,连灯芯都是定做的,还有一个控制灯芯长短的旋钮,而装煤油的灯座就像一个高脚杯,显得高傲而又优雅,整个灯可以很轻松地用拇指和食指托起。夜晚来临前,老师用一块纱布将玻璃灯罩不断地擦拭,让上边一尘不染。待到点灯时,只见他很优雅地取下灯罩,擦亮一根火柴,点燃灯芯,用旋钮把灯芯调节合适长短,然后小心翼翼地盖上灯罩,那虔诚的姿态,仿佛点燃的不是煤油灯,而是奥运会的圣火!灯罩盖上的一瞬间,煤油灯亮了,灯光好亮啊!它发出的不是豆大的黄光,而是白闪闪的亮光!比起我们家的煤油灯,不知要亮了好多倍!这时候,一只飞蛾飞过来了,刚刚飞到灯顶,却一下被烧没了!老师说,灯顶温度好几百度哟,你这飞蛾扑它,嫌死的不够快吗?

同样是煤油灯,差别真的好大!我便一路小跑着回去给父亲做工作,希望我们家也去买这样的煤油灯。父亲说,这灯贵着呢,要好几块钱不说,关键是费油,我们一般的农民家点那么贵的灯点得起吗?再说灯光要那么亮有什么用呢?你知不知道,买煤油是要用煤油票票的。你要夜晚的灯更亮堂,就要发奋读书,到时候走出我们这小村子,到镇上去,到城里去,到外国去,那里啊,不但有电灯,还有电话,还有高楼大厦……

为了让我感受到煤油的得之不易,父亲很快就安排我到供销社去买了一次煤油。那是一个下午,我拿上一个喝过酒的酒瓶子,带上当月还剩下六两供应量的煤油票,来到供销社的门市部买煤油。售货员认真地查验了我的煤油供应票,收过钱后,便很熟练的把打油提子调整到标示六两的位置,然后很轻松地按了下去,只听到滋溜的一声儿,我的六两煤油便灌好了。我看着这大半瓶煤油,心里不由得有点沮丧,心想这个月还有七八天,不节约着用,估计真不够用。我小心翼翼地接过煤油瓶,往家走。看着太阳即将落山,我想着当天刚刚向同学借好的《铁道游击队》连环画,心里美滋滋的,心想今晚做完作业,可以好好看看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起来。谁料想,跑着跑着,一个石头把我的脚挡了一下,我摔跤了,一个趔趄,煤油瓶从手里飞了出去,恰好落在前边的一个石头上。煤油瓶子破裂了,六两煤油只剩了瓶底里一点点,估计连一两都不够了!我嚎啕大哭。我的煤油啊,我干涸的煤油灯还等着你啊!早知如此,我宁可把自己摔伤,也要换回我煤油的安稳啊!然而,事情已经发生,注定无法挽回,我只有小心翼翼地托着瓶底里仅有的那不到一两的煤油,忐忑不安中回到了家。原本想着会迎来一阵暴风骤雨,换来父母的一顿打骂,然而家人们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一个劲儿地对我说:“人没事就好!”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以后干什么事情都要稳重点儿,毛毛躁躁要不得!

十三岁那年,我到镇上上了初中,需要寄宿了。最初宿舍里、教室里安装的都是白炽灯泡,再后来又改成了日光灯。到了夜晚真叫一个亮啊!我想我们能在这明亮的灯光下学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于是从那一天开始,我便暂时告别了煤油灯,跑步进入了电气时代。十三四岁的我渐渐地便对煤油灯愈发鄙视起来,心想煤油灯的样子多丑啊,你发出的光如此微弱,还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冒出一股股黑烟!心中便盼望家乡也早点儿通电,以免周末和寒暑假还要继续面对这“可恶”的煤油灯!那时的我,似乎完全忘记了那一盏煤油灯曾经带给我童年所有的欢乐!再后来,我进城上了中师,保送上了大学,与煤油灯渐行渐远,见过了城市的霓虹灯,看惯了高楼大厦里参差起伏的一盏盏灯光,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上大学那年暑假,家乡也通电了,实现了几代人可望都不可及的电灯梦,后来很多人家也相继买了黑白电视机、彩色电视机……我们彻底地告别了煤油灯时代。

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生活阅历的丰富,我在明亮的灯光下,似乎再也读不出童年时代拿着一本小人书在昏暗煤油灯下阅读时的欢喜,再也无法重现一本书反复阅读十几遍还舍不得放下的执着。城市的生活节奏变得越来越快,时光如白马过隙,忽然而已!突然间很怀念过去的旧时光,我始终难忘那傍晚时候,山村人家房顶上升起来的袅袅炊烟,难忘家乡夜间那一盏盏或明或暗的煤油灯,那微弱的点点灯光,温暖了岁月,给渴望走出山村的我们照亮了前进的路!(江北小学  谭照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