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脑海中有许多的事已被流水般的时光冲得模糊了,可有的事我怎么也忘不掉。
记得我上初中时,每周星期日奶奶必做的一件事---蒸馍,然后炕成干馍片儿。那时候没有发酵母,发面都是用上次蒸馍留下的发面团砸碎和水揉面发面,或者用米酒来发面,要是夏天当天面就发面好了,可到了寒冷的冬天奶奶前一天,甚至前两天都要揉面放在灶台发酵。有时候大晚上的面发酵好了,奶奶就得忙前忙后蒸馍,直至炕上满满一篮干馍片儿才肯睡觉。
肯定有人要问,为什么每周非要蒸馍,炕干馍片儿呢?那得从我们家庭境况说起,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和大弟上初中,二弟、三弟上小学,父母都在家务农,每年仅靠养几头猪,几条羊卖了供我们姊妹四人上学,交完学费,所剩无几,甚至有时还不够姊妹四人的花销,还得东借西挪,自然没有零用钱了。上初中时家离学校比较远,只有住校。饭呢,每周从家背粮食交到食堂,莱呢,每周炒一瓶泡菜或豆酱。不知是长身体还是压根就没吃饱过,成天都是饥肠辘辘。干馍片儿就是唯一充饥的食物了,每当下晚自习后,拿上几片干馍片儿慢慢嚼着,那叫一个香呀!
一九九五年我在汉滨高中考点参加中考,早上考完语文和数学,走到五星街时遇到了爸爸,我当时好高兴的,“爸爸,你干嘛呢?”我问道。他说:“专门来看你呀。”“哦,哦。”我高兴地笑了。爸爸又问道:“早上考得咋样?”“数学做的不好,有几道题没做。”我细若纹声地答道。“考过了,就不要再想了,下午好好考。”爸爸安慰着我。我使劲儿地点点头,事后我才知道,爸爸压根儿不是来看我的,奶奶病危,下安康买东西来了。他怕影响了我的考试,撒了谎。
中考结束,一周,两周,一月……焦急地等待着,等待成绩出来的那一刻。由于九十年代通讯不发达,过了一个多月也未收到录取通知书,我心想,肯定没“戏”了,我不再抱任何希望。
也许是上天的眷顾,我清楚的记得一九九五年八月十八日下午,我在家看书时,家门中的侄女,边跑边大声喊叫,“姑姑,你考上了,你考上了,我们老师说的。”(她上初二暑期补课)我半信半疑,过了三天终于收到了师范录取通知书,我高兴地跳着叫着,“我考上了,我考上了。”爸爸,妈妈那高兴劲儿甭提了。妈妈说:“女子,让你奶奶看看,奶奶一高兴或许病好了呢。”当我把录取通知书拿给奶奶看时,她使出全身劲儿为我竖起了大拇指。
时间在不经意间溜走,不知不觉入学时间到了,到了学校,第一,第二周军训,也许是刚到个陌生的地方,也许军训吃苦了,也许从小没离开家,也许太过思家,也许……连续三天晚上梦见自己回家了,梦见奶奶病好了,还在打扫院子呢。醒后我还暗自高兴,奶奶病终于好了。
到了第三周,星期五放学后迫不及待地往家赶,当我走到门前时,山坡上有一座新坟,我的眼泪流禁不流下来。走进家门放声大哭,“爸爸,妈妈,奶奶去世你们为什么不通知我回家呢?”妈妈背过去,擦擦眼泪,泣不成声地说“你走后第三天奶奶就走了,考虑你刚到学校,我和你爸商量,就不让你回来了。”我跑进卧室蒙头大哭一场,饭自然也没吃。第二天中午草草收拾后便匆匆踏上返校的路。
又过了两个周,爸爸来到了学校,带来一包妈妈炕的干馍片儿,塞给我一包零钱。(好多都是一元的,甚至还有角票)我接过干馍片儿和零碎钱,眼泪又下来了。爸爸叮嘱我别省钱,要好好吃饭,过一段时间再来送伙食费。晚上我把干馍片儿分享给舍友们,她们吃的津津有味,可我连一片也不想吃。看见干馍片儿,奶奶的音容笑貌仿佛又浮现在我眼前,我的眼眶湿润了。
如今,超市里各种口味的干馍片儿应有尽有,我都买一包尝个遍,可就是没有奶奶的味道。
岁月流逝,如今自己已到中年,我更加明白,在这个世界里,亲情每时每刻都在延续,它会伴你一生一世。奶奶,愿你在地下安息。你做的干馍片儿的味道我至今还记得。(张滩九年制学校教师 汪娟)